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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幼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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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幼稚(修)

“要你替本宮上藥。”

話音剛落,卿許晏便皺了下眉,憂慮地問道:“殿下可是出血了?”

李容妤攥緊了被角,緩緩搖搖頭。

“只是好久沒有,太……太多了。”

大概沒人能想到,昔日玩世不恭、聲色犬馬的長公主居然也會囁嚅著。

“那裏無礙的,就是……我、我方才說的是玩笑話,你不必上心。”

搖曳的燭火映襯著她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尤其是那雙濕漉漉的美眸裏還瀲灩著說不清的情意。

卿許晏有了一瞬恍惚,但隨即反應過來她的暗示。

她不作聲,李容妤知道卿許晏已經看穿了她那些見不得人心思,索性她拉住那人的手往被中探去。

“阿晏。”

她呼吸急促,面色潮1紅,眼淚自眼角再次湧出。

美人垂淚,我見猶憐。

卿許晏憶起少時誦詩書,讀白樂天的《長恨歌》,其中“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一語。

現在的李容妤就是如此模樣。

她無奈笑了笑。

輕輕掀開錦被,她在女人逐漸迷離的眼神中愈發失了分寸。

夜,更深了。

.

次日,皇室的中秋祭月大典上鬧出死士行刺一事的消息不脛而走,不久便鬧得人盡皆知。

所幸當時金吾衛和暗衛營勝在人多,加之後續翊衛軍與千騎營的人馬及時趕到,那群刺客們雖武功高強,但終是敵不寡眾,便帶著殘兵敗將使輕功拼死殺出重圍跑了。

李促為此龍顏大怒,事後罷免了好幾個統領。畢竟一大群人還抓不住幾個賊子,簡直就是丟盡了大晉的顏面。

於是坊間有人大膽猜想,這些刺客乃是當年北梁皇室豢養死士。這個推測一出,一時間長安城內也被鬧得人心惶惶。

畢竟大晉建國才十幾年,前朝往事在那些稗官野史中也能窺得一二。晉高祖當年靠不義之舉奪了天下,如今上天降下血光之災——信奉神佛的百姓們不禁一陣寒顫。

“國運將盡?”

朝堂之上,李促端坐龍椅,一身玄色袞服,其上繡有盤旋的五爪金龍,十二冕旒輕輕相撞,發出一點清脆的聲響。

他“啪”的一聲合上那份洋洋灑灑的奏折,隨手將它丟到跪在朝堂中央,那位已然是渾身顫抖的諫議大夫身邊。

李促為父、為夫固然不失慈愛和溫柔,但為君卻同他的高祖母皇如出一轍,精明又暴戾,似乎是有兩面人格在隨時交替著。

他是治國理政一把好手,人心揣測得八面玲瓏,手段狠辣。每日上朝陰晴不定,像個暴君,動不動就對臣子施罰,叫幾乎所有大臣們覺得每天上朝都可能是人生在世的最後一天。

不過這樣也好。久而久之那些百年世家的掌權人們還真誤認為他是個空有小才、而無仁行的君主,畢竟這樣一個君主不得人心,反而更好被拿捏。

“大理寺卿,你怎麽看啊?”

李促似笑非笑的聲音自高臺上傳下。

今年方上任的大理寺卿裴之周坦然自一眾文官中走出跪在那諫議大夫的旁邊,群臣的餘光追隨著她越過她後方一個空著的位置。

哦,如果沒記錯,那是陸家大郎,前大理寺少卿陸玉談的位置。再偷瞄一下陸須衡,人站得筆直如松,面對君怒是面不改色,一臉恭敬謙和。

據說愛妻昨夜救駕受傷,如今還在尚醫局養著病,他今日還能忍著悲痛來上朝,實在是皇上那深明大義的肱骨之臣。

突然,裴之周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偌大的朝堂上響起,一下子掐斷了群臣們內心裏的八百個心眼。

“微臣認為,此次刺殺非同一般,幕後主使許是與南魏有關聯。”

南魏,位於大晉西南方的一個小國,崇尚巫蠱,以高明的醫學聞名天下,其地理位置極為險峻,山川相繚,瘴氣彌漫,易守難攻。加之窮山惡水的,攻下來也不好發展經濟,所以當年高祖就決定不如把南魏留著當個附屬國,年年給大晉進貢靈丹妙藥還甚是劃算。

回到正題。

卻說李促與一眾大臣們聽了都分外的詫異。

但久處朝堂,李促也非等閑之輩,要知道祭月大典上的刺殺有幕後主使的同時也需要與宮內人理應外合。這些文物百官明面上忠心耿耿的,但暗地裏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要是讓裴之周當眾細說,只怕真有賣國賊混在其中,回去通風報信也未嘗不可。

李促想到這,藏在那十二冕旒後的眸色一暗,溢出些許殺氣,他故作慍怒道:“一派胡言!細想也該知道,那群南蠻子是有什麽的理由和手段,冒著亡國的風險,派死士潛入守衛森嚴的祭祀大典行刺。”

“微臣所言屬實,陛下——”

裴之周意會李促的意思,她裝出著急的模樣,還未說完就被李促不耐煩地打斷了。

“來人,拖到午門打二十大板。”

他指尖輕輕在扶手上漫不經心地點了三下,一旁侍奉的宦官劉公公也意會,這是陛下與他的暗號。

下手輕點,畢竟是個良才,讓她在家裏躺三天裝裝樣子就行了。

.

這段時間長安可謂是滿城風雨。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卻依舊被那森嚴皇城高聳堅實的朱墻隔絕在外,宮內的氣氛倒是十分悠閑自在。

卿許晏這段時日在宮裏養病,陸詢舟便每日下學後先去尚醫局的療養閣裏看望她。

不過每次去看望她親愛的阿娘時,阿娘當初的救駕對象——長公主也總是在場。

這倒令她有些害怕。

因為每次探視時,卿許晏總是要過問一下她今日的學業,並順便考核上幾句。

她自然是對答如流。

然而每次她回答問題時,長公主就支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她,那眼神當真是古怪得很,竟然有一種母親的慈愛感。

而且之前在清暑宴上分明刁難過自己的長公主現在居然還當著阿娘的面誇她聰慧,還代阿娘予她獎勵,全是一些金銀珠寶的賞賜。

這個就算了,最主要的是長公主似乎很喜歡掐她的臉。

回景春殿的路上,陸詢舟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的臉。

不過這種不安的心緒在她走進正殿的那一刻悉數消失。

她的殿下正端坐在食案前等她歸來,秋日午間的陽光自窗外灑進,美得不可方物的公主殿下與氤氳著熱氣的飯菜一同沐浴在一片燦爛中。

陸詢舟看到這一幕早將煩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也是有人等的人了。

陸詢舟努力將揚起的唇角壓下,好將內心的得意隱藏好。

忽的,她又註意到,李安衾眉間微蹙,似乎正凝望著窗臺上那只小泥人想著心事。

於是她悄悄走過去,冷不防雙手捂住她的眼睛。

“美麗的娘子,猜猜——我是誰?”

李安衾原本緊皺的眉頭被少女逗得一下子舒緩過來,語氣裏帶著十分的寵溺。

“幼稚。”

她順勢靠後依偎在陸詢舟懷裏,用細膩的指尖一點一點滑過陸詢舟的臉,笑道:

“但本宮猜,這個連敬語都不會用的人,大概是哪家的小紈絝。”

即使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被陸詢舟捂得嚴嚴實實,但陸詢舟還是下意識想象著,李安衾說這話時眼裏的撩撥之意。

“回答錯誤。”陸詢舟嚴肅道。

“那小娘子你到底是誰啊?”

“是小山啊。”

陸詢舟松開手,故作委屈。

“唉,臣只和殿下分開了不到半個時辰,殿下就連臣的聲音都認不了,看來,臣在殿下心裏的地位也不過如此。”

李安衾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嗯,人貴自知。”

陸詢舟怒。

於是她決定這次午膳絕不和自家殿下說一句話。

然後整個用膳期間,陸詢舟都在努力踐行自己的誓言。

李安衾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少女低頭吃飯吃得斯文克制,李安衾心裏泛起一層漣漪。

她想,為什麽那腐朽嚴苛的世家禮制中居然能教養出這麽一個人。

一個純粹有著孩子氣的人,明面上也是斯文得很,可骨子裏卻有著叛逆。

而不是一個仁義道德的端方君子或是經綸事務的士大夫。

“詢舟。”李安衾輕輕喚了她一聲,語氣誠懇,“別鬧,好不好?”

陸詢舟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隨即輕咳了一聲。

“回殿下。食不言,寢不語。”

可惡,我居然跟她講話了。

“陸詢舟。”

李安衾念她名字念得當真溫柔,差點讓陸詢舟沒矜持住。

“嗯。”

陸詢舟繼續裝作不為所動,但接下來李安衾所做的事倒是真令她方才苦心經營的心理防線潰不成軍。

公主拉了拉她的袖子,傾身靠近她,溫溫柔柔地一遍又一遍的哄著她。

“陸詢舟。”

“陸辭非。”

“陸小山,小山——我的小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姐姐最喜歡小山了。”

陸詢舟的耳根子成功地再一次紅了一大片,她扭過頭去,嘴硬道:“臣又不是小孩子,殿下還是不要再喊了。”

勝利在望,李安衾當即拿出殺手鐧。

“詢舟,今天霽兒邀請我明日去鞠場——”

陸詢舟耳朵微動,一下子捕捉到關鍵詞匯“鞠場”,當下便立馬做出了回答。

“好,我去!”

李安衾一楞,隨即一陣無奈湧上心頭。合著這人一聽到“鞠場”二字,連“臣原諒殿下”都不說了,直接跳到答應赴約。

嘖,看來本宮還是膚淺了。

什麽純粹不純粹的,這人本質上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

擊什麽鞠,去什麽鞠場,呵,這輩子跟鞠球過去吧!

李安衾咬了下唇,偷偷朝少女那撇去一眼,又為自己剛剛突如其來的斤斤計較感到好笑。

可是,愛一個人不就是這樣嗎?

我把整個靈魂都給予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

它真討厭,只有一點好,愛你。

[一]這一段和上一段都引用了王小波的情話,略做了改動:我把我整個的靈魂都給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討厭,只有一點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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